作者简介

      梁世芳,河北省平泉人,汉族,1985年参加工作,担任过县委宣传部副部长、政府新闻办主任、外宣局局长,承德市委宣传部新闻科长兼任承德市记协秘书长,承德市国防教育办公室主任,《国防教育》杂志特约记者,承德市委宣传部二级调研员,现任河北省国防教育协会副会长。受表彰奖励30余次,发表调研文章、新闻稿件、散文随笔等2300余篇,获奖作品16篇。其中,散文《家乡山杏》在人民日报发出后,被用于人教版中考语文考试题和各省市中学生语文考试题。先后主持编辑了《中国当代科学家的人生路》《爱国主义教育词典》两部书籍,由武汉出版社出版发行;参与编写了《精神文明建设实用读本》,由红旗出版社出版发行;参与编写《基层党员教育读本》《可爱的平泉》乡土教材,主持编辑了《承德英雄谱》,作为承德市全民国防教育用书。事迹被收录到《中国当代知名学者词典》之中。


       在燕山北部,那大山沟里的家乡,宛如一颗被岁月遗忘的角落,静静地坚守在崇山峻岭之间。破旧失修的水泥路贯穿村子,犹如一条银灰色的丝带,将这个古老的村庄与外面的世界连接起来。那里的每一寸土地、每一间房屋、每一缕炊烟,都承载着我无尽的思念与眷恋。


       今冬回老家,刚到家里,天空便飘起了雪花。家人说,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。它尽管比去年来得晚些,但还是如同一位久违的老友,带着往昔的记忆和崭新的希望,悄然而至。铺天盖地的大雪,瞬间便染白了家乡的一切。雪无声无息地飘落着......给大地捎来一面光滑透亮的镜子,给橡树披上了一件用棉花织成的披风,给周围群山盖上了一层温暖的棉被。一只野狗从雪地上走过,尽管悄手悄脚,还是留下一行沉默的脚印。 

当夜幕降临,整个村子安静下来,雪仍在悄无声息地下着。在这静谧的夜晚,一切都变得清晰可闻。偶尔会有夜归人踩雪的声音,咯吱咯吱地渐行渐近,而后又渐远。此时,在我的脑海里呈现出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,简单又充满意境。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,听着外面雪花飘落的轻柔声音,如同母亲的摇篮曲,很快带我进入梦乡。

       雪后的清晨,我迈出家门踏入雪地中,仿佛置身于一个银装素裹的童话王国。放眼望去,好个山舞银蛇,原驰蜡象呀!群山像是被大自然这位神奇的舞者赋予了新的生命。那连绵的山脉被洁白的雪所覆盖,就如同银色的蛇在舞动。那一道道山梁是蛇身蜿蜒的曲线,雪后的山脊在阳光的映照下,闪烁着银色的光芒,像是蛇身上的鳞片在熠熠生辉。山脚河边的树木挂满了雪花。鸟儿在枝头跳跃,抖落一片片雪花,那雪花又纷纷扬扬地飘落。院外的石桌石凳在大雪的覆盖下,就像是一小片白色的巨大蘑菇群。这画面灵动而又壮观。

        大自然的力量真的是太强大了!它可以在一夜之间将山河改头换面,创造出如此震撼人心的美景。这壮观景色让我感受到自己的渺小,就像是广袤天地间的一颗尘埃。这种美景还带着一种宁静,让我忘却烦恼,心灵得到一次洗礼。站在银白的世界里,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纯净,没有尘世的喧嚣和纷扰。湛蓝湛蓝的天空,和这白色的大地相互映衬。阳光洒下来,并不刺眼,反而给这寒冷的世界带来了一丝温暖和感悟。

回望自家房屋,也被大雪包裹着,屋顶上厚厚的积雪,勾勒出柔和的曲线。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,在冬雪中缓缓升腾,那是家的温暖象征。无论外面的雪有多大,只要看到那炊烟,就知道屋子里有着温暖的炉火。

       当看到村里的老人拿着除雪工具纷纷走出家门开始除雪时,我收回思想的野马,立即回家拿出工具加入到除雪队伍之中。老人们的身影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,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坚定。有的挥动着铁锹,也有的舞动着扫帚,像是在书写对村路的热爱与守护。一是为保护好这来之不易的水泥路,绝不容许冰雪的侵蚀,指望着这条路走向富裕和新生活。二是为保障道路通畅,不影响家人如期归来,那是一份质朴而深沉的思念和等待。

       记忆中的家乡冬天,总是“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”的壮丽景象。每年的第一场雪,就像是一个标志性的节日,父老乡亲们会欣喜地说,下雪就好了。这些土生土长的山里人,骨子里有着与寒冷对抗的勇气,冷对于家乡人来说并不可怕,最让家乡人担心的是,因不下雪不寒冷,那些秋后蚂蚱般的病菌会毫无商量地入侵。

       家乡的冬天,寒冷是一种天然的防御,冬雪就像是大自然洒下的白色消毒剂。那些蓄势待发的病菌,在雪的覆盖下,或是被掩埋,或是被冻死,整个冬天,基本不会有什么传染病的困扰。所以,家乡人向来不喜欢暖冬,因为那看似温和的气候背后,可能隐藏着病菌滋生的危机。而真正的大雪寒冷的冬天,那才是属于家乡人的健康与安宁的季节。

     “燕山雪花大如席”,大概说的就是家乡的雪。虽然,看上去大大雪片下落很缓慢、很犹豫、很柔软,如同棉絮般轻盈地飘落。然而,它实际上却是冷静、直率、干脆的。天晴后,当人们的双脚踩踏在雪地上,就会发出咯吱、咯吱的声音,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坚韧。无论遭受怎样的碾压和践踏,它都不改自己的洁白面貌,就像家乡人的性格,朴实、豪爽、坚毅,不被外界所轻易改变。不像南方的雪,黏糊糊软塌塌,扭扭捏捏地落到地上,就被践踏成了污浊的泥水,瞬间失去雪应有的凛冽与高洁。

       小时候的我,对雪有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喜爱。那时候,白天下大雪,父母不让出屋,只好趴在窗户前,用嘴对着挂着白霜的玻璃呼热气化出一小片儿,制造出一个小小的瞭望孔。然后通过这个小孔,痴痴地观看窗外飘洒的雪花儿,那时候的视野虽然只是一孔之见,但却充满了我的好奇与兴奋。雪花像是来自天际的精灵,在空中翩翩起舞,而后缓缓飘落。每一片雪花都像是一个神秘的故事,在风中打着旋儿,如同一个个跳动的音符。

       我喜欢像醉汉一样散漫自由地走在雪地中。脚下的雪,软绵绵的,就像大自然铺上的地毯。每走一步,都能听到自己的双脚与积雪碰撞发出的声音,那是一种特别的节奏。有时候,还能遇到慢悠悠地走着的马车,那轱辘与积雪之间的摩擦声,像是古老岁月的吟唱,与人们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,演奏出独一无二的乐曲。在那乐曲声中,仿佛能听到岁月的低语,能感受到家乡的质朴与宁静。

      母亲亲手缝制的棉手巴掌,戴在手上暖暖的,就像熊掌一样。我有时会伸出手来,在雪地上画出各种动物的样子。手指在雪地里游走,那种触感很是奇妙。手指上的那冰冷的水珠,像是雪的精灵短暂地栖息在手指上,很快又消失不见。当然,这只是我与雪的小小互动。而让我最亲密最兴奋的时刻,莫过于趁大人不备出去跟小伙伴们堆雪人、打雪仗、坐雪爬犁。

      堆雪人是个充满创意的活动,小伙伴们用手把雪堆在一起,然后你一手我一把地很快就堆出雪人身体和脑袋,找来石子做雪人的眼睛,树枝做手臂,再给它戴上一顶破草帽,一个栩栩如生的雪人就诞生了。伙伴们围着雪人又说又笑,就象是对自己的杰作进行评头论足,说着说着就打起了雪仗。大家自然分成两队,互相投掷雪球。小伙伴们的欢笑声、呼喊声,在雪地里回荡。坐雪爬犁更是充满乐趣,坐在简陋的雪爬犁上,后面的小伙伴用力一推,雪爬犁就在小下坡的雪地上飞驰起来,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,雪花溅在脸上凉丝丝的,但心却热乎得像燃烧的火焰。当玩累了便跑回家里,瞬间被屋内的温暖包围。母亲一边骂着“你个兔崽子又出去野了,弄得满身湿。”可脸上却露出满满的关爱,一边递上一碗热乎乎的姜汤,并催促快点喝下,以驱赶身体的寒气。

      在家乡,雪的降临还预示着两个重要的事情——蒸豆包和杀年猪。只要雪从天上“下凡”来,又肯站住了。那就是说,天然的冰柜给各家各户赠送过来了。这个时候,蒸豆包、杀年猪的风俗便自然开始。蒸豆包是家乡家家户户必须要做的事,一般情况下都要集中一天蒸完,储存起来,春节前后吃。这是一个重要的“年味”。杀年猪也是准备过年的一场热闹非凡的大事。一大早,大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,烧水、准备刀具等。猪的嚎叫声响彻村庄,但这并不是一种恐怖的声音,反而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。

      家乡的雪,不仅仅是一种自然现象,还是家乡文化和生活的一部分。它见证了家乡人的悲欢离合,也记录了岁月的变迁。在那些寒冷的冬天里,雪是一种慰藉,也是一种希望。它让这片土地在严酷的环境下依然充满生机。积雪覆盖大地,保持地面及冬作物周围的温度不会因寒流侵袭而降得很低,为冬作物创造了良好的越冬环境;积雪融化时又增加了土壤水分含量,供冬作物春季生长的需要;积雪又能冻死田地里的害虫,对农作物的生长非常有利。

      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离开了家乡,走出山外读书、工作。城市有高楼大厦,有繁华街道,但却缺少了家乡雪的那种纯粹。城市里的雪,落在冰冷的街道上,很快就被车轮和雪溶剂弄脏了、弄化了。没有家乡雪的那种壮丽和自由,没有那种与人们生活紧密相连的情感纽带。每当下雪的时候,我就会格外想念家乡的雪,想念那趴在窗户前看雪的宁静时刻,想念和小伙伴们在雪地里玩耍的欢乐时光,想念杀年猪时的那种热闹和温馨。

      时代的变迁,家乡也在慢慢发生着变化。新的房屋不断出现,道路得到了硬化,主干道还安装了路灯,可是年轻人和孩子却越来越少见了。现如今,冬雪降临了,再也看不到小孩子堆雪人、打雪仗、坐雪爬犁那种热闹并充满活力的场面了,杀年猪习俗几乎都没了。只有蒸年豆包的习俗,象是在保持着家乡那淡淡的年味。还好,家乡的雪就象是一位永恒的守护者,守护着家乡的传统与情感。无论世界如何变化,只要雪还在下,家乡就依然是那个充满温暖与回忆的地方。

      我知道,在这浩瀚的世界里,我的家乡也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山村。但在我心中,家乡的雪不仅是天公送给家乡冬季不可或缺的礼物,更是家乡无比庞大的存在、生命的源泉。家乡的初雪,就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我心中那扇封存许久的记忆之门,让我看到每一片雪花背后,那无数的故事和情感,让我沉醉,让我着迷,让我欣慰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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