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夯苗寨：峡谷飞歌里的千年苗疆

嵌在绝壁上的三层石坛，是苗族先民测天观星的圣境。坛边的千年珙桐树飘着白鸽般的花瓣，风穿过坛柱时，会传来类似《苗族古歌》的呜咽。传说大巫师曾在此与上天对话，石缝里至今嵌着祭祀用的青铜铃，而坛下百米深的峡谷里，偶尔有采药人攀着藤梯穿过云雾，背篓里的七叶一枝花，恰如当年巫师手中的通灵药草。最绝的是雨季，云雾漫过石坛时，坛边的石笋在水汽中若隐若现，恍若苗王的冠冕，与谷底苗女浣衣时的山歌声，织成天地间的对话。

寨口的青石板坪上，阿婆们坐在竹椅上飞梭走线，靛蓝色的布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。织机的纹样里藏着蚩尤的战旗：菱形是迁徙时的山路，锯齿纹是抵御外敌的兵器，而最繁复的"万字纹"，据说能锁住谷中的好风水。曾有法国学者对着织锦图案惊叹：这些用棉线和蚕丝织就的花纹，比任何史书都更清晰地记录着苗族五次大迁徙的路线。如今坊外的晒架上，新染的布料随风摆动，与檐下挂着的银饰碰撞声相映成趣，阿妹们哼着织锦调，把山岚和云雾都织进了布里。

从196米高的绝壁跌落的水流，在谷底碎成万颗银珠。瀑布后的岩洞里，藏着苗王当年屯兵的遗迹，石灶上还留着炊火的痕迹。每当夕阳斜照，瀑布会架起双层彩虹，穿苗族盛装的姑娘在水边梳妆，银饰的反光与水花交织成流动的星子。传说瀑布是苗家姑娘的眼泪化成——当年部落迁徙至此，首领之女为护族人跳崖，泪水便成了这道永不干涸的流纱。如今瀑底的水潭边，常有孩童用竹勺舀起水花，惊起的水雾里，依稀能看见姑娘们在彩虹下对歌的幻影。

盘旋在悬崖上的"公路奇观"，是用凿岩声写就的现代苗疆志。13道急弯如银蛇缠山，每块铺路石都浸着筑路兵的汗水。观景台上俯瞰，公路与峡谷里的苗寨构成奇妙的呼应：山腰的吊脚楼飘着炊烟，山顶的高架桥掠过云影，而路边的石碑上刻着当年筑路时的号子词。若在黄昏时分站在坡顶，看货车灯光在弯道间划出光轨，会忽然懂得：德夯的魂，在于让千年的苗疆智慧，既藏在织锦的经纬里，也刻在征服悬崖的钢铁脊梁上。